在儿童期和青少年期经历父母的死亡
作者:约翰 · 鲍尔比 2021-08-17 09:54:54 成长心理

本文出自:约翰 · 鲍尔比,《依恋三部曲·第三卷 丧失》,世界图书出版社,2020,3-31; 264-274; 357-393(有改动及删减)

弗洛伊德曾给一位失去儿子的友人的信中这样写到:

“尽管我们都知道经历丧失之后哀悼的紧急状态会慢慢平息,我们也知道我们还会为此伤心欲绝,并且再也把不到可以替代的人。无论我们怎样做来填补这个空白,即使可以完全填补好,但是那也不再是原来的了。事实上也应该是这样子的,这是怎么那一份我们都不想让他消失的爱的唯一方式。”

自弗洛伊德第一次提出丧亲后会引起歇斯底里和抑郁症,对哀悼的关注已逾百年,而且早期的讨论对象大都集中在成人个体当中。精神分析流派的后来者围绕哀悼与丧失也进行过一些讨论,但伴随着健康的哀悼及并病理性哀悼的争论一直未曾停歇。

直到克莱茵提出“婴儿及幼年期的哀悼反应模式对后来生命中进一步丧失的反应方式有着决定性的影响”才使得强调病理性的丧失经验凝缩在人生第一年的时间范围内,从丧亲到养育、断奶、分离等多种不愉快的体验都有可能导致攻击和焦虑的发生,而到了上个世纪的 60 年代 Bowlby 在依恋研究中才真正开始对个体如何处理童年期丧失进行了更全面的解释。

在儿童期和青少年期经历父母的死亡

研究的缘起

弗洛伊德经过多年的临床观察,在《哀悼和忧郁症》一书中详尽的把歇斯底里和抑郁症作为经历了丧亲之痛以后的病理性表现作为理论假说推出。而这个课题由于对健康和病理性的哀悼过程的概念有所争议,且因为研究的人群多集中在成人群体,丧失与情绪的关联反复被提起又被搁置,在起初的几十年中一直没有得到深入研究。

直到上世纪中期,Bowlby 在研究依恋问题时追踪观察了一个幼儿从 12 个月大到 3 岁,发现当他所依恋的母亲离开,使他和陌生人待在一个陌生环境中时,他会抗议、大声地哭、晃动他的小床,充满渴望地看向任何可能是他已经失去的母亲的身影或声音,但或早或晚,他会变得绝望,对于母亲归来的渴望并没有消失,但这种渴望能变成现实的希望消失了,最终哭泣会停止,他变得精神萎靡并且很退缩,进入了一种完全的痛苦状态。

而且研究发现幼儿在这样情境中的表现遵循着一个典型的序列。早期人们把这样的表现文献中用“悲伤”来形容,但相信儿童的伤痛是短暂的,会迅速忘记母亲然后度过伤痛期,但事实上对于 2 岁的孩子来讲,他对外部世界的理解力有限,不要说死亡,他对于母亲的离场也不能缺乏理解力,他很难忍受这种挫败与丧失感,因此往往会像母亲真的死去了一样无法承受。

在这种深度的渴望背后儿童对母亲持续的渴求通常充满了强烈的敌意。 Bowlby 在 1960 年发表的《婴儿期和儿童早期的悲伤与哀悼》中,第一次提出了这些观察结果,指出幼儿丧失母亲后的反应与丧亲的成人的反应之间有惊人的相似,而且在后续的论文中 Bowlby 强调了婴儿和儿童的早期哀悼反应带有诸多成人病理性反应的特征。

但这些理论,特别是对“哀伤”一词的使用引发了巨大的,被精神分析学派反对的讨论。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研究中,如何命名病理性的哀伤一直有所争论,包括复杂性哀伤、 创伤性哀伤、延长哀伤障碍等等,目前而言【复杂性哀伤】成为较为普遍的说法。

但这个概念仍旧不是 DSM 诊断系统当中的独立的疾病类别。这个概念被作为一种“现象”归类于抑郁症、焦虑症或创伤后应激障碍。在 ICD-11 中病理性哀伤被命名为“延长哀伤障碍”, 反应出学界对丧失、哀伤这一问题在认识上的转变。

已知的影响儿童丧失反应的因素

1、告知儿童的时机和内容

当近亲去世时,成年人往往在场;即便不在场也有可能从其他人那里及时得到消息, 但在死亡发生时,儿童很可能不在场,或者在很久之后才会得到消息,而且这些消息还往往可能是以令人误解的形式出现的。

如果去世的是一方的父母,告知几乎成了健在一方理所当然的任务,孩子越小父母会越倾向于推迟告知,很多父母的权宜之策就是用“去远方”、“转到另一家医院”来含混一下。在西方文化中,健在的父母还有很大的可能用“去天堂”来形容死亡,但孩子们可能并不会满足于停留在字面的意思,“究竟天堂在哪里”,“在天堂生活的具体细节怎么样”,这些问题可能又会不断地出现在与健在父母的交谈中使得大人招架不暇。

有时大人们会选择会“睡着了”来形容安详去世的亲人,这样做的一个后果是,从那之后入睡对于儿童来说开始成为一项危险活动。

在告知这件事上,儿童不可避免需要了解的有这样两方面的内容:

死去的父母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他/她的尸体被埋葬在土里或者被火化成骨灰

传递这两个信息对于健在的父母来说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他们深爱孩子不想让孩子产生太多的恐惧,而且面对丧失大人自身的情绪也有诸多的困难很可能自顾不暇。

在不少的案例当中,大人们为了“保护”孩子不受伤害而努力确保孩子不会看到自己的痛苦,因为他们会认为这样的作法可能会让孩子沮丧、害怕等负性情绪——这样做的另一种结果就是,孩子失去了机会做出正常、自然且必要的表达。

孩子们会很快会读懂父母的信号。如果父母害怕表达感受,孩子也会隐藏自己的感受,父母用沉默来回应,最终会让孩子的所有疑问也陷入沉默和逃避。在 Bowlby 的研究中已经发现,无论儿童的能力如何,通常是孩子周围的成年人无法忍受哀悼的痛苦——这里面既有他们自身的痛苦,也有他们孩子的哀悼痛苦,特别是跟孩子一起哀悼的痛苦。

2、儿童对死亡的观念

不同年龄阶段的孩子们如何认识死亡一直以来存在很大的争议,其中包括孩子关于死亡本质、死亡原因和死亡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想法。

很大程度上人们相信儿童不足一定的岁数,比如六岁或者到达青少年期以后才可以将死亡想象为不可逆的,但事实上,即使是非常幼小的儿童也会偶尔的遇到死亡——一只死了的小虫子,家里的宠物、一只死去的小鸟等等,这些小动物不动不回应的状态都会引发孩子们的好奇——他们睡着了吗?怎么才能叫醒它?

这样关于死亡的理解他们最终都需要通过成年人或同伴那里找到某个答案,并基于这个答案构建一些自己的理解。

然而往往文化中对于死亡的描述都是还有不确定性的,模糊且不稳定的,关于宗教教义中所讲的重生、来生这些概念只有在父母真正相信且提供真诚坦白的讨论时,儿童才有机会去尝试思考并理解。

受哀伤影响所产生的问题类型

Bowlby 在《丧失》中这样写到:有研究证据表明,在父母一方去世后,儿童或青少年通常会像成年人一样感到怀念,并且准备好向任何同情他的倾诉者开放地表达这种怀念。有时他满怀着已逝父母将会回来的希望,有时他只好不情愿地承认那是不可能的并且令人悲伤的。

在某些情况下,他会对在的一方的父母或父母的替代者,或者担心死亡也会把自己带走。由于他的丧失以及对进一步丧失的恐惧,他问题焦虑并执着,有时他会顽固地做出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在小样本的研究或个案当中,可以看到那些丧失亲人的孩子们丰富多样的症状和行为障碍。

1、持续焦虑

持续的焦虑中包括对进一步丧失的恐惧和对自己死亡的恐惧。进一步的丧失非常常见的是他们担心、害怕会因为在世的父/母亲的死亡或遗弃而再 一次丧失父母。这种潜在的恐惧更可能因为在世父母临时或长/短期的将孩子交给亲戚甚 至陌生人照看,而自己到其他地方工作或生活而加剧孩子的焦虑程度。父母的早逝,往往会让孩子也会担心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特别是同性别 父母的死亡会导致孩子更自然联想恐惧。

2、重聚的希望:对死亡的渴望

由于儿童在理解死亡不可逆转这件事情上有困难,他们一方面会渴望死去的人能够回到自己身边实现重聚,另一种可能就是希望自己死去,从而去到逝去的父母所在的“另一 个世界里”。这种渴望更容易发生在逝去的父母与孩子关系亲密或有未完成的承诺的情境里,或者父/母亲逝去之后孩子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时。

3、持续的指责和内疚

面对不好理解的死亡,为死亡找一个原因,哪怕是错误的责怪某一个人(包括他们自己)都是更容易的。比如在一些研究中发现有 40%的孩子和青少年把父母的死因归咎于他们自己——家人会不断提醒他们,在去世父母的病床周围不能发出噪音,不能调皮烦人,不能触碰病床上的父母等等,这些不乖的行为会导致他们“累了”“病加重了”甚至 “把他/她吵死了”;孩子也可能会把近亲的死亡归咎于健在的父亲或母亲——比如大人之间本身关系不好,有过恶语相向或不管不顾的情况。

4、过度活跃:具有侵略性和破坏性的爆发

伤心是很容易被大人发现的丧亲正常反应,但如果孩子表现的活跃、不在乎甚至爆发有侵略性和攻击性的行为时,往往对于健在父母来说是理解和接纳上都有困难的。而且研究中发现,对丧亲做出这样反应的孩子,通常他们的父母本身也不怎么会体谅别人,或者很难对一个人需要爱、渴望关怀的需求具备同理心,包括对自己的感受都不敏感。

在敌对和攻击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孩子沉重的内疚感。其根源与养育环境有着不小的关系。我们都可以想象孩子对死亡和重病的真实原因在理解和接受上都有着不小的难度,而其他的大人对孩子提出的一些“要求”,包括别哭、别做招人烦的行为时,在死亡或灾祸发生时, 大人们心烦意乱之下对身边的人不假思索的抨击——“都是你……”,“你看你……”, 这些语言都会使孩子产生病态的内疚感,这些外部因素不容忽视。

5、强迫照顾和自我依赖

在一些家庭关系当中,孩子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人而被迫需要照顾大人,一但这样的家庭当中出现丧亲,孩子会更加害怕健在父母的崩溃,于是承担更多的不必要的“责任与义务”。

反向研究中发现,有强迫性照顾人的过往史中,存在两种不同的童年经历,一种是孩子觉得有责任照顾父母中的一方,另一种是因为长期不足的抚养以完全丧失而终结所造就的个性。

这两种经历所制造出的【照顾对象】是不同的。前一种是更多的倾向于照顾健在的父母或以后的伴侣,而后一种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他们的强迫照顾对象是不明确的, 有时指向其他人,甚至是陌生人。

在一些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当一个孩子失去一切有效的 养育之后,会发展出一种自我封锁的模式,他们感受不到自己的伤心或者对爱与支持的渴望,反而变得极度关心他人的痛苦,觉得必须尽他所能的帮助和支持这些人,用这种方式, 被照顾的人替代性的代表着那个应该给予照顾的人。

由于死亡意味着不动、无声这些可怕的特征,所以对于一个害怕自己会死去的孩子来说,没能什么让自己持续的活动更自然的反应了,所以在那些经历了持久拖延的、有意识的悲伤案例中出现这种欣快反应并不罕见。

还有一些研究中发现孩子在丧亲之后,产生出对环境的隔离感,似乎自己与身边所发生的世之间隔了一层玻璃墙,让孩子感觉空洞空虚, 这可能都与被抛弃的感受相关。

6、症状和意外

某种时候还可以看到孩子身上出现了去世的人曾经承受的症状,比如头痛或胸痛等。那些不幸丧亲的孩子也比其他儿童似乎更容易遇到意外。这并不是流行病学意义上的统计,而是基于临床观察的结果。某种意义上这背后可能都与病理方式的哀悼有关——比如遭遇意外可能与希望死去的意识有关?

总结

不少的案例中我们看到,去世的父/母亲在患重病或遭遇意外时,孩子可能是在场的;或者健在的父母意图保密什么;孩子在某种程度上为个灾难受到责备或者责备自己。前述种种都可以理解为孩子对父亲或母亲的死亡做出的反应。

这些问题之间有些因果关系是明确的,有些则是比较模糊不清的,但终究儿童焦虑、自责、以及其他各种症状和问题的烟雾背后,都有引发内疚的真实生活经历所燃起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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